顾颜楚执起笔，手悬在半空，却迟迟不能落下。
她的手颤抖了半晌，最终叹了口气，将笔搁回原处，笑道：“不必了，还请小师父立一无名牌位吧。”
这僧人许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，年纪又小，不免好奇心重了些：“无名牌位？女檀越是要供奉何人？”
说完方觉不妥，忙双手合十告罪。
“无碍，这牌位并非供奉给何人，而是供奉东秦战死的士兵们。”顾颜楚道，见僧人恍然，又补充道，“还烦请小师父，为东秦的将士们，再立一长生牌位。”
季桓景与那几人寒暄之后，便过来找顾颜楚，才入屋中，便听得她最后的这两句话，不由得一愣。
正巧门外投入的一缕光落在了她的面颊上，衬得整个人都镀了一层光辉一般，心莫名地，便漏跳了一拍。
又听那僧人满是敬佩地道：“小僧替众位将士，谢过女檀越。”
顾颜楚含笑点点头，并不说话。
她虽笑着，心中却发苦。
她要怎么，才能为自己那逝去的孩儿立牌？
伶仃寺乃国寺，前来拜佛的官宦贵族半点也不少。便是皇家的祭祀，大多也在伶仃寺举行。
若被人发现了，她又该如何解释。
可怜自己那苦命的孩儿，竟连牌位也不配有。
“牌位已经供上了，阿楚眉宇之间，怎么还有几分愁态？”季桓景走到顾颜楚面前，问道。
“阿景哥哥来了？”顾颜楚心中一惊，连忙整理好心情，笑着回身望向季桓景，“阿楚尚是个不知事的小孩子，哪里懂得什么愁不愁的。”
“我倒觉得，阿楚长大了。若是颜湘知道了定然开心。”
顾颜楚拉了拉季桓景的袖子，小声道：“景哥哥能不能答应阿楚，别叫姐姐知道这事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季桓景不解。
顾颜楚一撅嘴：“阿楚小气得很，立长生牌位是为了给姐姐祈福，只是冠上了众将士的名义罢了。旁人或许会被骗过去，可姐姐定会猜出是怎么回事，到时候又要说阿楚的不是。”
顾颜楚的这番话，季桓景是不信的。先不管往生牌位的事情说不通，只说顾颜湘，她要舍得说顾颜楚的不是，那才是天方夜谭。
只是顾颜楚不愿他说，他不说也就是了。
女孩子长大了，总归要有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的。
因此便点了点头。
顾颜楚喜出望外：“真的？”
“自然。”
“那么……我们拉勾！”顾颜楚伸出小指，这模样实在是可爱，季桓景便也伸出小指，与之勾在一处。
顾颜楚收回了手，忽又眨了眨眼，问道：“景哥哥之前是不是也被骗了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长生牌位，景哥哥是不是以为阿楚真的是给将士们立的，真的被阿楚骗了。”
分明现在才是在骗人。
季桓景看着连撒谎也不会的顾颜楚，不禁有些无奈。
只是她难得调皮一次，也不好坏了她的性质，于是配合的点点头。
顾颜楚更是笑得如同恶作剧得逞了的孩子。
两人正说笑着，忽然便有一丫头走了过来。
那是顾雨疏身边的丫头，叫巧儿的。
巧儿见到季桓景，便笑着行了礼：“见过季大公子，二小姐叫巧儿来唤三小姐回去。”
顾颜楚望着巧儿，衣裳倒是平日里穿的，并没有特别之处。只是她鬓边那支珠花惹人注目。
府中的丫头们，除了月钱大多要拿回家中，少有人买得起珠钗首饰，更多的，是主子也不一定乐意自家丫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。
有那么一些，在主子同意的情况下，的确会用线绒布料等做一些戴在头上。
巧儿的这支珠花，却是用上好的金箔宝玉制成。是前两年过年的时候，顾雨疏不喜欢了，赐给巧儿的。
巧儿一直珍藏着，平日里甚至不肯拿出来给人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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